第CB-A09版: 晨报09版
          

麦收记忆

□张新亮

县城路边散落着几块尚未开发的土地,每天上下班早已熟视无睹,突然发现地里的麦子就要熟了,闲暇时站在办公室远眺,面积大小不一的金黄色的麦田在整齐碧绿的行道树映衬下格外赏心悦目,我不禁惊叹于自然的美和人们劳动果实的结合是那样的浑然天成。

我开始牵挂还在山村老家生活的父亲母亲,接连给父亲打电话问家里的麦收情况,电话里能清晰地听到联合收割机隆隆的轰鸣声。

又是一年麦熟时,不禁勾起了我许多有关麦收的回忆。麦收时节特别赶趁,加上天气炎热和山间道路崎岖,老家收麦十分艰辛,儿时的记忆中有烦恼也有快乐。

上世纪八十年代,收割、搬运、打场,整个麦收过程都得靠人工,每个生产队都有一块场地用来打麦子,人们都住在坡上,而打麦场却都在村里最平的地方。在麦子收割前都要先碾场,这样收割挑运回来的麦子才有地方安放,我现在还清楚地记得碾场时也需要先耙地、松土,再洒水、洒糠,最后碾实、碾平等好几道工序。

碾场是最好玩也是孩子们最快乐的时候,随着大人的忙碌,场地慢慢变得平实,等他们一收工,场地上就是孩子们的游乐场了。刚碾好的场地干净、平滑、湿凉,光着脚踩在上面的那种舒服的感觉到现在也忘不了,孩子们每年只有一次在这么平整的场地上玩耍的机会,有跑的、跳的、躺的,追逐声、嬉闹声让整个山村都活跃起来,偶尔还会传来大人的吆喝声,那是怕把整好的场地弄出塘土面,打场时麦子里就会沾上泥土。

一半天之后,场地上就会逐渐堆起一垛垛的麦子,麻烦也就随之而来。因为场地有限,陆续运到场里的麦子都得先堆放在场地四周,腾出当中的场地轮流打场,打场也需要晾晒、碾压、扬场好几道工序。那时候阴雨天特别多,遇到晴天,大家都想让自己家的麦子先进场,所以矛盾就出来了。有抢占场地的,有吵闹动手的,每年的这时候,都是村里最热闹的时候。那时父亲在外打工不在家,母亲一个人总是挤不到前面,为此没少生闷气。现在我妈说起来,还忘不了那时收麦的艰难。

1994年左右,父亲与人合伙从洛阳购买了一台小型打麦机,不用再套牲口碾场了,让人们省劲儿不少,这是村里的第一台打麦机。慢慢地,村里陆续增添了好几台大功率打麦机,父亲的小打麦机就退出了打麦场,碾麦的石磙静静地躺在场边,再也派不上用场了。

使用打麦机打麦人少了不行,因为需要接连不断地往机器里传送麦子,得几家人一块儿干,大致排好顺序后,轮到谁家就把打麦机支到谁家的麦垛前,开动机器后人就停不下来了,要有人守在进麦口往机器里送麦子,要有人在麦垛上给他们当二传手,还要有人在出麦口接麦子,其中就数往机器里续麦子的活儿最脏最累。

我直到现在也忘不了用机器打麦的场景,有一次由于家户多,打了一家又一家,20岁的我和本家的几个兄弟一直不停地忙到晚上12点多,又累又困又渴,浑身上下都是黑灰,就跟非洲黑人差不多,只有张嘴时露出来的牙是白的。累了,我们就替换班在麦秸窝里眯一小会儿;渴了,就到井里打一桶凉水,咕咚咕咚饮一阵子那叫过瘾,脏了就跳到村西的水库了洗个澡。那时候虽然苦累,但是大家在一块儿劳动,心情却舒畅得很。

辛劳中也学会了负责和担当。1996年麦收,当第一车麦子还没有拉到家时,父亲的腰就疼得直不起来了,随后的麦收任务都落到了我和我妈身上,我理所当然地成了家里的顶梁柱,所有的重活儿、累活儿我都和妈抢着干。

辛劳中也有甜蜜。1998年收麦时,我和现在的妻子正在谈恋爱,在老家帮父母收完麦子后,我来到县城妻子的家,当她发现我手指上还扎着好几个麦芒时,赶紧仔细地为我把小刺一个个挑出来,到现在那种别样的关怀和温情我依然记忆犹新。

到了2008年左右,村里开始有人引进了小型联合收割机,收麦子发展到了一步到位,省去了当中很多不必要的环节,人们只需要等在地头把干净的麦子接到袋子里运走就行了。机器轰鸣,预示着今年的小麦又丰收了。

虽然昔日热闹的打麦场早已另作它途,麦收的辛苦也已离我们越来越远,但是那些曾经的快乐、烦恼、担当和甜蜜将永远被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