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春玲

赵又奇在一家很有名气的医科大学读完了硕士研究生，自己开了一家牙科诊所，事业很快就风生水起。不到5年，赵医生已经步入了中产阶级的行列，而且还请了两个助手，其中眉清目秀的梅佳早已升格成赵太太了。

一个星期天，诊所里很忙，拔牙的、镶牙的、洗牙的，一会儿就挤满了屋子。赵又奇一边工作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下等候的病号，目光在一对母子身上停留了几秒钟，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笑意，今天上午的“大客户”应该就是他们。儿子是个高高大大的中年人，仪表和举手投足间都能看出很有身份，母亲有60岁左右年纪，打扮得干净利索，衣服的质地也还不错。眼看快中午了，才轮到这对母子。来看牙的是母亲，病情很简单，因为牙结石造成的牙齿脱落，门牙掉了两个，需要安装固定的假牙。

赵又奇开始介绍各种假牙的材质和特点，当然把重点放在了昂贵的烤瓷牙上。母亲对那些术语听得一头雾水，儿子似乎也不耐烦，想打断却欲言又止。不一会儿，儿子到门外接电话去了，可老太太反复对赵医生讲的只有一句话：“大夫，什么样的最便宜啊？”赵又奇只好等，等着她儿子来作决定。儿子终于打完了电话回来，没想到，竟然和老妈说的一样：大夫，什么样的假牙最便宜啊？安个最便宜的就行！”赵又奇很吃惊，甚至有些生气，但又不能表现出什么。只好告诉他们，最便宜的是塑料的，总共花费不到300元。而且因为老人的牙齿是自然脱落，创面已经完全愈合，咬好了牙模，两星期后就能来安装了，今天只需要交100元的押金。儿子打开钱包，从那一摞卡和百元大钞中抽出一张递给了赵又奇，然后搀着母亲走了。

诊所的门关上了，门外那辆黑色的“奔驰”也奔驰而去，诊所里却沸腾了。刚才还是陌生的病友，现在突然有了共同的话题，就是从多角度多侧面“讨伐”那个吝啬的儿子。先是猜他的职业，反正不是平常百姓！然后是揣测他如何挥金如土，他的儿子、妻子过着怎样锦衣玉食的生活！接下来是感慨，母亲怎样对孩子、孩子又是怎样对母亲的。有个戴眼镜的姑娘还想起了一篇题目叫《一点儿》的文章，大意是说母亲给孩子一点儿，那是她仅有的一点儿，孩子长大了，给母亲的也是一点儿，却是自己剩下的一点儿。赵又奇不便参与到病人们的议论中，却也感到很失望，本来是大如西瓜的一桩生意，却变成了一颗芝麻。

半小时过去，诊所里终于恢复了平静。忽然，门又开了，那位开奔驰的儿子又回来了，他径直走向赵又奇：“大夫，很不好意思啊，我妈节俭惯了，要是知道花钱多了，她会心疼得吃不好睡不好。请你给我妈安上最好的烤瓷牙，我是来补交押金的……”赵又奇不动声色，心里却长长地舒了口气：“这是5年来我装得最贵的假牙，是宝贵的贵！”而且他决定不多挣这儿子一分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