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国杰

有人说过：“从战场上完整走下来的人，不是幸运者，只算是幸存者。这种幸存是要付出代价的，代价就是战友的鲜血和生命。”

每每忆起牺牲在南国边陲的战友们，回想起战友们的英雄壮举，无不心潮澎湃、思绪万千。战友们为捍卫祖国主权和领土完整，抛头颅、洒热血的壮烈场景就浮现在眼前…… 

1979年2月，我所在的中原野战军某部奉命开赴前线，参加了一场保家卫国战争——对越自卫反击战。我所在部队的作战任务是在广西宁明县爱店镇一带发起进攻，整个战斗属于凉山战役的组成部分。我团自2月16日向中越边境集结待命，17日战斗打响，到3月16日奉命全部撤出战场，进行了两次进攻战斗，随后转入防御，先后打退了敌人的10次反扑，有力保障了凉山我参战部队左翼安全。其间，全团涌现出大批先进集体与个人，有4个单位荣立一等战功、11个单位荣立二等战功、54个单位荣立三等战功、5人成为全国战斗英雄、9人荣立一等功、60人荣立二等功、779人荣立三等功，其作战事迹被载入英雄谱编辑出版。

战斗中，我们掌握了越军的一些作战特点和规律：一是依托坚固工事，顽强抵抗，不肯投降。因此我们俘敌较少，大部分击毙。二是越军也强调，近距离开火、坚持爆破和射击相合。三是越军对炮兵射击的使用，采取的是分散配置，游动射击。往往是打一阵就换一个地方，怕被我军摧毁。四是能守就守，守不住就利用夜暗和复杂地形逃跑。五是有些战术很笨，易造成较大伤亡。如他们利用暗夜来偷袭我们的阵地，互相之间用绳子连结起来，往往我们几个人就可以击退敌人一个排的进攻，当然这是局部的、少见的。

对越自卫反击战，我最深的感受是：全体指战员、参战民兵敢打敢拼，舍生忘死，表现出大无畏的革命精神和革命英雄主义。

战场上的生死考验，是最好的检验，这是印象最深刻的。如副连长林德先（广西侯浦人）战前就立下了誓言，他在给家人的信中写道：“我是一个共产党员，是一个指挥员，我要做一个冲锋如猛虎的英雄，绝不贪生怕死。我要在战斗中为党为祖国为人民立功，把自己的一切献给祖国。”战场上，他以自己的实际行动履行了誓言。10月17日，在进攻长条山的战斗中，林德先所在连担任主攻，他带领突击排向三号高地发起进攻。当接近高地前沿时，有战友踩响了敌人的地雷，当即有12名战友负伤，林德先左臂被炸开，露出了骨头。通讯员马上向营里报告有12名战友负伤，来12副担架，但副连长他只让通讯员要11副（这时他完全可以离开战场到后方医院治疗）。负伤之后，他用急救包把手臂吊在胸前，右手拿起冲锋枪，继续指挥部队向高地进攻。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激烈战斗，林德先所在连攻克了高地，歼敌35名。刚要返回高地，他又接到上级命令，攻打四号高地，他再一次带领部队向四号高地发起进攻。战斗中，林德先把枪管放在吊起的左臂上，右肩挂起枪带，用右手扣动扳机向敌人射击。突然，敌人的子弹射穿了他的头部，他倒在了地上。副连长林德先的牺牲，燃起战友们报仇的怒火，在他的精神鼓舞下，战友们和兄弟部队紧密配合，交替掩护冲锋终于拿下了四号高地，夺取了战斗的胜利。

战士丁顺茂（江西南昌人），重伤不下火线，坚持战斗到生命最后一刻。在进攻班龙山战斗中，由于进攻受阻，排长命令丁顺茂掩护其他战友炸掉敌人火力点。丁顺茂提起轻机枪，机智灵活地向敌人的火力点接近，在距离目标地有十来米距离时，丁顺茂一跃而起冲上去，准备占领有利地形，不料敌人轻机枪突然向他猛烈射击，他胸部、腹部连中三发子弹。敌人还向他扔了一颗手榴弹，一粒破碎弹片炸开了他的腹部，肠子从肚子里流了出来。但他以惊人的毅力，用左手捂住肠子，就地卧倒，右手扣动扳机向敌人射击，向敌人打了两个点射后光荣牺牲。丁顺茂在战斗打响前，就向党支部递交了决心书，表达了他的参战誓言：“如果我在战斗中牺牲，我存的6元钱作为我最后一次党费，请求党支部追认我为正式党员。”

还有战前从福州部队申请调入我团的老兵马国民同志（福建漳州人、党员），在原部队三次写请战书到党支部，坚决要求到南疆去打击越南侵略者。他在战前申请书中写道：“宁愿流尽最后一滴血，也要保卫祖国的每一寸土地。”同时，他把5元钱交给指导员：“如果我在战场上牺牲，这就算我最后一次党费。”战斗打响后，在连队冲锋受到敌人火力压制的时候，马国民主动要求班长把炸掉敌人暗火力点的任务交给他。在全班火力掩护下，他从左侧迂回接近暗堡，向第一个暗堡投进了一颗手榴弹，在爆炸的瞬间，又迅速点燃了炸药包，炸毁了第一个暗堡。接着，他又利用地形地物冲到第二个火力点，将炸药包往暗堡里塞了进去。爆炸产生的冲击将他震晕片刻，等一苏醒过来，他拿起冲锋枪把残敌全部消灭，并炸掉了另一个火力点。这一战，马国民连续炸掉敌人3个火力点，缴获重机枪一挺、冲锋枪三支、火箭筒一具，他自己却无一处受伤。

通讯联络战士苏建中（广东大埔人、共产党员），战斗开始后配合步兵一连攻打长条山。在连队干部伤亡过大时（当时战斗打响仅两天，连长刘再高负重伤，指导员蔡建华牺牲，副连长林德先牺牲，两个排长负伤，还有几个班长受伤），苏建中对大家说：“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共产党员要起模范带头作用，团员要发挥突击队作用，争取火线入党。”苏建中的左臂被炮弹炸了个小碗口大的伤口，腰骨也被炸断，战友们用两个急救包和一条毛巾堵住伤口，但还是血流不止。就在这种情况下，苏建中凭借钢铁般的意志，忍着剧痛又坚持了3个多小时。在牺牲前，他断断续续地对同志们说：“任务艰巨，一定要守住阵地，把我存的钱全部交给党作党费，向爸爸妈妈妹妹问好，教育妹妹好好学习，将来为党工作。”

战士丁化国（湖北崇阳人、团员）在战斗中看到班长牺牲，哭着说：“我的好班长，我一定为你报仇。”他提起冲锋枪，从腰间掏出手榴弹，在全排的掩护下，迅速冲到敌人火力点的射击死角。这时敌人一挺机枪正向二排战友射击，他奋不顾身，左手一把抓住敌机枪架，向上猛举，右手向暗堡里投进一颗手榴弹，炸掉了敌人的火力点。接着他又顺势冲进战壕向左插去，两个敌人向他发射火箭弹，丁化国一侧身，火箭弹从他的头上飞过。丁化国举枪就是一梭子弹，消灭了两个敌人。这次战斗中，他一人击毙5名敌人，缴获一挺机枪、一具火箭筒、两支冲锋枪。

在战斗中，每个战友想的不是自己，而是战友的安危，宁愿牺牲自己也要保护战友的感人事迹很多。新战士关清勤在进攻战斗中踩响了地雷，炸掉了两腿，排长朱原望马上给他包扎，就在这时，一颗手榴弹在他跟前就要爆炸，战士小任一边喊“排长！你身边有手榴弹！”一边一个箭步冲上去，用身体掩护了排长，自己却壮烈牺牲了！

对越自卫反击战的胜利，离不开人民群众的无私支援。我们全团配属的840名民兵民工，在战斗中表现积极、勇敢、顽强。在战斗开始的紧张阶段，民兵、民工两三天吃不上饭，但他们忍着饥饿坚持为部队送弹药、抬伤员。在最远的防御阵地，送一次物资就要八九个小时。

  全团官兵为保卫祖国领土完整，捍卫祖国尊严，浴血奋战，前仆后继，建立了不朽的功勋，谱写了一曲曲动人的赞歌。战争结束后，时任国务院副总理、中央慰问团团长姬鹏飞率中央慰问团，到我团驻地看望慰问指战员，并对在反击战中取得的卓越战绩，给予了高度赞扬和肯定。

战争是残酷的壮烈的。我所在的参战部队共有700多名战友永远长眠在南国边陲广西那拉山烈士公墓。战友们英勇无畏和不怕牺牲的精神令我终生难忘，永远镌刻在心灵深处。

战友们，你们安息吧！我们将以你们为榜样，牢记我党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宗旨，不畏困难，敢于担当，爱岗敬业，无私奉献，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而努力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