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RB08版: 日报08版
          

妈妈酱


□王继鸿

春天刚过,妈就病了。这次病得比较重,是脑梗,不能说话。看着很是心痛!

昨晚,姨来看妈,带来了一罐她今年晒的西瓜酱。我接过来,好浓郁的酱香味儿,禁不住想起了妈晒的酱。

每年伏天快要结束时,妈就开始张罗着晒酱了。她把几斤黄豆用清水泡软后煮烂,放凉、晾干,再拌点儿干面。那时,我家东屋阴凉,有张木板床。妈把木板床擦得干干净净的,铺上两三层报纸,把拌了干面的黄豆在报纸上摊开,再覆上两层报纸。然后,妈就拿把铲子,顶着烈日出门了。

  不一会儿,妈又汗流浃背地回来了,抱着一大捆青蒿。顿时,屋子里就弥漫着一股清香。她把青蒿一棵一棵地铺在黄豆上,我就站在旁边,看到汗水把她的刘海儿紧紧地贴在额上,赶紧把擦汗的毛巾递给她。

  接下来的几天,我比妈还操心,天天去看那盖了青蒿的黄豆,直到有一天我看到黄豆上长了白毛。没想到妈听了我的报告后却笑着说:“没事儿,没事儿,等长绿醭儿了再说吧。”果然,又过了几天,白毛变成了绿毛。妈说:“好了,可以晒酱了。”

印象中家里用来晒酱的容器是个陶制的瓮,不到半米高,口小肚大像个大花瓶。内外上了釉,外釉为绿色,内釉为茶色。妈说用这样的陶瓮晒出来的酱会更好吃。妈把捂出绿醭儿的豆儿都放进瓮里,倒入事先准备好的料水。这料水是用花椒、大茴香、小茴香、姜丝、肉桂、陈皮、香叶等香料熬制的。

  西瓜是早已挑好了的,墨绿、油亮,个大、滚圆,刀刚一放在皮儿上就“喀嚓”一声裂开了,清爽的香味沁人心脾。妈把去皮的瓜瓤带籽一小块儿一小块儿地放入瓮里,加入盐,用一根细长结实的小棍儿慢慢地搅拌,还不时拿出来看看,伸手粘上点儿酱汁儿,再放到嘴里尝尝。如果稠了,再加点儿料水;如果淡了,再放点儿盐。如此反复尝试几次,直到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时就可以晒酱了。放在屋顶阳光最好的地方,一晒就是二十多天。每隔两三天,妈就上去搅拌一次。刚开始晒时,酱是稀稀的,黄黄的;慢慢地,酱越来越稠,颜色越来越红。每次打开封布时,都会从瓮口冲出一股热乎乎的酱香,闻着就想吃,于是问妈:“这么香,是不是可以吃了?”妈说:“闻这味儿,应该差不多了。你去拿个碗儿,挖出来点儿熟下尝尝。”

妈妈熟酱有自己的方法。先是把红尖椒用热油煸黄,再放入葱花,葱花要多,炒出葱香,倒入酱,慢慢翻炒。吃时要用指头粗细的大葱,蘸上刚出锅的热酱,再咬上一口新鲜的蒸馍,那叫一个香啊,看着我们姊妹几个狼吞虎咽的样子,妈的眼里全是笑。 

最好吃的要数炸酱面了。做卤时,先把酱用少许热油翻炒出香味儿取出,再放少许油煸炒葱花和姜丝,煸出香味儿后放入肉末,快速翻炒至八九成熟,把刚才炒好的酱和切好的蔬菜丁儿放入,加少许水烹熟即成。酱味儿绝不会压制蔬菜的味道,反而使蔬菜的味道更正、更醇。

  每每端上一碗捞面,妈都会浇上一大勺稠稠的酱卤。用筷子轻轻地挑几下,那雪白的面条马上就被裹上了一层柿红色的卤汁儿,香味儿扑鼻,吸溜上一大口,让人直呼“好吃!好吃!”

如今,姨晒的酱在手里,妈晒的酱在心里!

  祈求,盼望,来年还吃妈妈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