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民

  十年前，我刚应聘来到鹤城，就开始了紧张的工作，落入分身乏术的繁忙中。四处筹措了所能筹措的资金，在新世纪广场西边买了一处小房子，六层楼无电梯的顶楼西户，作为阖家栖身的处所。

小房子是二手房，极简单地整理后就入住了。小房子虽简陋，刚开发的新区却是极美的，错落的楼宇，宽阔的街道，种了许多开花的树，合欢、紫荆、桂花、海棠……偶然得了半日空闲，骑了自行车逛逛小城，深深呼吸，空气都是香的。除了缺少些古旧沧桑外，清雅幽静倒颇似欧洲小镇风情。

奇异的是，这样一个美丽的小城，人口奇缺。白天尚好，还有三三两两来往的车辆行人；倘若晚上九点半下了晚班，笔直的大街一望到头，执着的路灯齐刷刷明亮着，竟不能觅见路人的影踪。居民小区亦是如此，高楼林立而房屋多空置，一栋栋居民楼晚来唯有数盏灯火而已。而风又大起来，寒冬时节，呼啸着撼动了窗玻璃，又呼啸着远远而去。

黎明，无须时钟，广场上锻炼的大爷，冬夏寒暑，不懈地抽动长鞭，脆亮的声音唤醒小城，唤醒我开始生活的奔忙。夜深时分，属于自己的读写时间，倘若倦了，从六楼的窗子望出去，可见美丽的广场，路灯璀璨，恍若天上的明星，只觉手可摘星辰，思绪怎能不飞逸？

在六楼小房居住的岁月，对我有着决定性的影响。居高楼，晚间归来仰望暖暖灯光，小儿窗前读书为我注入奋斗的力量；楼高上下不易，归家后多静读诗书，晚灯下，母子渐渐成为书友，我也渐渐有所开悟：日日重复劳作，如果只是流于一份工，月求千元养家，奔波劳碌，身体疲惫心亦不堪，倒把自己禁囿了，仿佛石磨道里的驴子，蒙了眼，行行重行行；既然人生长旅，当然需要有一份爱好，既然喜欢读书写文，何不做取经的白马，跋山涉水行进艰难，唯愿一步步能够看见新的风景，抬望眼,八千里路云和月。我省觉到：全心全意把普通的工作做出不平凡的色彩，顺己天性读点诗书写点文章，或许是我充盈自己的很好途径。

这些年，满含着热爱教学热情而工作，亦怀逸致享受诗书澡雪身心。每天清晨，教学楼上迎接红日初升，点点滴滴培养学生：书海畅游我是引路人，课间一起跑操我是同行者，布置教室文化我是参与者，交流谈心我是聆听点拨人；每个夜晚，六楼西户的晚灯点亮岁月，和小儿分享成长的甜蜜，或读书写作，或反思总结。爱在左，花香在右，拒绝了纷繁喧嚣的名利困扰，我收获着学生、儿子和自己的本色成长。

这些年，虽然常常为生活所累，但是六楼的晚灯时时清亮着我的心灵，任人无计留住岁月，时间之沙亦不间断地从我的指间淌落，是那一份年轻的热情在支持鼓励着我，使我不辍书香。我对晚灯有一种极致的偏爱，因为它更像一盏心灯，让我燃亮了年轻有梦的自己。

晚灯每每提醒我：不要柔弱，不要急躁，不要媚俗，不要迷失，不要畏惧生活的艰辛，不要放弃读书的追求，不要停下写作的脚步。所以，即使屡屡不如意，还能坚韧地清明。

十年飞逝，鹤城发展日新月异。近来迁居，我常常怀念起那处小房，也特别喜欢那样的生活方式，甚至每夜伴着一盏灯读书写作的清寂，也时时如在目前。除夕夜，我特意踏雪前去，仰望六楼西户旧居，那灯光依然让我思绪飞逸，谁家的歌声飘来——

渺小的我/只要歌唱/就会看到光芒/风雨中玫瑰/只要扎根在土壤/总能够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