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RB08版:日报08版
          

散文路

□张同森

提起鹤壁的樱花大道、诗河步道,早已闻名遐迩、妇孺皆知了吧,但对于像我这样一个蜗居老区的人,却有远水不解近渴的惆怅,还有可望而不可即的遗憾。

幸好,我有我的“散文路”在。

“散文路”,当然是我偷偷给它起的雅号,附近的人都叫它公园后山路,因为它就在山城区枫岭公园的后山上。后山路其实分为两段,第一段浅尝辄止,绕了动物园一圈便匆匆原路折返;第二段则要窄得多也难走得多,需要从动物园接着向西走,再翻上一座山,最后到达最西南端。这第二段路,才是我心目中的“散文路”呢。

既然是散文路,当然不能太短或太长,太短是诗或词,太长则变成章回小说了——它,长1公里左右,刚好够人发一阵儿呆撒一下野息一刻心凝一会儿神。路的宽窄也正合我意:3米多宽,开车不便进来,因为掉头不易;摩托车电动车也难得一见,因为到这儿来的人用不着抢时间赶路的。不闻汽油味,没有引擎声,单是这一条,就足以令人庆幸了。所以来这里的绝大部分是三五结伴、优哉游哉来往踱步的人。

更妙的是水泥路两侧,竟没有千篇一律的树种,也没有浓妆艳抹的园艺,全是自然生长的植物,草本的木本的藤本的挨挨挤挤,相互缠绕又相互倚靠,谁也不服谁谁也不让谁,这才算得上生机勃勃的“万类霜天竞自由”吧?

 有人说,艺术的最高境界是野趣。不知是有意经营还是无心为之,这一段路氤氲成就的,恰好是这样的野趣。

最妙的是它给了行人充分的尊重和自由,这里没有“请勿践踏”的提醒,更没有“严禁入内”的警示,只管跟着自己的脚走好了,两侧处处都是人们随意踩出的小路。美国诗人罗伯特·弗罗斯特曾经感叹:“黄色的树林里分出两条路,可惜我不能同时去涉足。”诗人如果也能涉足这样一条无名的“散文路”,大概不会发出以上的感叹了。

 这里的曲径虽然各自通向不同的幽处,但同时并不拒绝行路者第二次、第三次的选择:向东可仰八角亭,向西可眺太行景,向南可濯(zhuó)泗水浪,向北可依西林枫,可攀岩,可采果,可越岭,可蹚河,可静观,可啸歌,可沉吟,可思索……

 一切想得到的和想不到的烂漫的浪漫的散漫的都在,除了天上的飞鸟和林中的风声,还会有谁来搅扰行人的清梦呢?

“因过竹院逢僧话,偷得浮生半日闲。”向北走上1公里拐进山坳,还真有一座有竹有僧的定乐寺。只是去定乐寺要过一条小溪,来去颇费周章,于我,这半日之闲就只好是晚上了。饭后工余,或只身前往,或与妻同行,或呼友唤朋,春看花红草萌,夏享细雨凉风,秋赏虫鸣明月,冬踏雪野荒径……

 我不知道,像这样怀素抱朴的散文路,像这样真情率性的大自然,除了这里,又该到何处去找。

曾有一帮练歌的人看中了这里,忙不迭搬了音箱话筒来,可吆喝了没几天就挪了地方——这里真的太缺少听众;又有一群暴走的舞动腰臂踩着鼓点来了,不过很快便让这里的起伏不平吓跑了——整齐划一的步伐大概和这里沾不上边儿的;只有喜欢钻林子谈恋爱的小青年经受住了考验,他们于是成了这条路的隐形粉丝。

路的尽头,站着一个流浪落拓的我。

我们一生中都会走很多的路:宽阔平坦的高速路,细如羊肠的山间路,颠簸泥泞的乡村路,举步维艰的荆棘路,一日千里的云中路,劈波斩浪的水上路,“一日看尽长安花”的春风得意路,“雪拥蓝关马不前”的萧索失意路,中规中矩的直路,不得不走的弯路……但我以为,无论何时何地,我们身边都不能没有一条这样的“散文路”。

 如果你如我一样幸运,那么,恭喜你,这是上天赐予的福祉;如果还没有,那就尽快在周遭发现一条吧,说不定它就在不远处等着你呢。

再如果,你仅仅是身居喧嚣闹市的蚁族,无缘郊野,那也不用沮丧,就在心里为自己开辟一条这样的散文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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