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 雨

天一日日冷了，年一天天近了，我的心却一天天沉了。

 就在周围人怀着各种向往和期待讨论怎样过年的时候，我却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我想逃避，更不敢不愿面对，这种扎心刺骨的痛萦绕在我的左右。说实在的，我不知道今年这个年该怎样度过，我又该去哪里过年。

这一切伤感和迷茫，源自我多年来一直陪伴的善良、本分的老父亲的突然离去。

去年冬天，由于长期糖尿病的侵蚀，一向身体还行的父亲，突然出现肝肾功能衰竭，合并消化道出血伴肝脑昏迷。到医院后，医生直接下了病危，让准备后事。父亲的身体变故犹如晴天霹雳，让我和家人不能接受，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们把父亲送至郑州、北京，辗转多次住院，找专家救治，总算是保住了一条命。但是，由于肝部相关手术和长期肾外透析，父亲被折磨得一直处于一种较为严重的病态之中。一年多来，我们兄妹几个轮流伺候父亲，父亲表面上看着无甚大碍，但实际上病毒在一天天消耗着他愈发虚弱的身体。

前不久，父亲出现发烧症状，本就考虑着天冷了让他去医院住些时间，把身体各方面状况调理调理，好准备过年。所以，我们就把父亲送到了医院，一边退烧治疗一边调理。安顿父亲住院后，单位安排我去省里学习一周。走时父亲躺在病床上对我说，不要耽误工作，放心去学习吧，我输输液，退了烧就好了。在省里学习期间，我问二哥父亲身体恢复咋样，二哥说，烧差不多退了，父亲想你了，等你回来看什么时候出院回家。学习回来后，我到医院看望父亲，晚上在医院陪护，父亲的精神看起来还不错。他和我商量，烧退了，咱就出院回家吧。由于正值周末，在征询主治医生的意见后，我们决定下周一出院。可谁知，后半夜父亲的状况突然急转直下，出现大量的血便，随后昏迷。谁又能想到，本来准备出院回家的父亲就这样没有能再说上一句话便溘然长逝，让子女们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母亲去世得早，由于我年龄尚小，哥哥姐姐早已成家另过。近三十年来，我的生活中从来没有离开过父亲的身影。即使结婚成家二十多年，不论是二人世界，还是有了孩子之后，在我的脑海里从来没有过小家庭的概念。那时候，父亲在鹤壁集工作生活，我在老区工作，每逢周末，不管刮风下雨都要带着妻女坐公交回父亲那里。到新区上班后，仍然如此。直到父亲退休后，把他接到新区来生活。

 我始终认为，不论我走到哪里，父亲永远是我的精神支柱。父亲在哪儿，哪儿才是家。没有父亲的家是不完整的。尤其是逢年过节，自我成家第一年开始，由我们弟兄三个轮流把父亲接到自己家，一大家子一定要团聚在一起，围绕父亲来过。就这样，一大家人从最初的十来口到现在的三十多口，二十多年来从未断过。一大家人聚到一起，边吃边聊，互相诉说一下一年来的工作生活情况，向往一下新的一年的打算。每每此时，老父亲从来不给任何一个孩子施加更多的压力，总是不厌其烦地要求我们不论干什么都要守规矩、不越格，工作上尽心尽力，处事上与人为善。

父亲是独生子，也是个苦命人，他三岁丧母，中年丧妻，老来孤独，不幸的人生经历让他形成了内向、孤僻和与世无争的性格，但父亲是个多才多艺的人，小时候经常见他和文艺宣传队一起拉二胡、吹笙；在收拾他的遗物时，我们从他日常锁着的抽屉里面发现厚厚一摞他退休之后自己创作的诗歌、散文、杂谈、小说以及花鸟画、人物画等文稿，这些作品有游记，有对自己一生的总结，有对社会发展变化的评述，所有的作品都是满满的正能量，反映了父亲平凡而正直的人生态度，特别是一篇讴歌改革开放的长篇小说已写了前三部，后面的部分还没有完成，而这些作品他在世时从未跟我们讲过，我们也从不知晓，他只是默默地保存在他的抽屉里，珍藏在他的心里。翻看着父亲的这些作品，想象着他孤独的内心世界，眼泪忍不住再一次喷涌而出。

父亲就是这样，以他朴素无华的情感影响着每一个子女。而过年过节一大家人围绕父亲的大团聚也成为我们家的标志性活动，深深地烙在我的心里，激励着我们这个大家庭的每一个人去脚踏实地地工作和生活。如今，没有了父亲的现实一直让我无法接受，我时常不由自主地坐在屋内发呆，想着一家人与父亲聚在一起欢度佳节的情景永远不再，感觉心空空的没有着落，一次次悲伤的泪水和迷茫的感伤在无情地向我发问，没有了父亲的日子怎么度过？没有了父亲唠叨的这个大年怎么度过？

子欲养而亲不待，父已去而心枯死。愿在天国的父亲不再受病痛的折磨，愿父母健在的子女能好好地陪伴父母度过每个年节、每一天的生活。

这个年，不论在哪里，陪伴我的只有无边的悲怆和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