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RB08版: 日报08版
          

翻花绳

□张同森

    

谷雨回家,刚走到村头就被柳树下的一幕吸引住了:一男一女两个五六岁的孩子正面对面坐在石板上,低着头聚精会神玩着绳子。

男孩看来不太欢迎我这个不速之客,“你是谁?”“我是四辈他爷,我来试试翻花绳行吗?”他显然没弄清四辈是谁,但我用乡音准确地说出了翻花绳,这打消了他对我的戒备。我坐了下来,“花盘”、“擀面杖”、“牛槽”、“剪刀”……时光仿佛倒流回到了童年。

上世纪60年代的农村没有电视,但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游戏很多:踢瓦、撞盅、推铁圈、藏老猫……下雨天无法出门时,便只有翻花绳了。

我的翻花绳是妈妈教的,妈妈则是姥姥教的。妈找来一段长短适中的绳子,两头系在一起,让我用双手相对把它撑开,她通过十指变化,让绳子“翻”出各种图案。

准确地说翻花绳是女孩的专利,所以在学校她们玩得光明正大玩得理所当然,我们男生看着眼馋,偶尔也客串一下。

翻花绳的时光是过得最快的,伙伴们你来我往一递一个,手指在线间蝴蝶般穿梭翻飞,或缠或绕,或勾或挑,或翻或转,或插或拉,老鳖盖儿、降落伞、五角星、电线杆、蚊子、松紧绳、梯子、松紧带、两扇门、鸡腚眼、十字花、井字……既是手指在做操,更是心灵在舞蹈,我这才知道翻花绳还有这么多的玩法。翻花绳最大的乐趣在于你可以随心所欲,如能翻出大家不会的新花样,你就获得了给它起名的权利。人再多时就只好排队轮着来,近乎一种体育运动了。翻花绳游戏的魅力很大,有时我们竟忘了吃饭,直到学校附近的人家喊吃饭了,才赶紧回家。

大学里读到韦固偶遇月下老人的典故,“老人倚布囊,坐于阶上,向月捡书,”囊中“赤绳子耳,以系夫妻之足”,红绳一系,姻缘天定。往昔我那些红绳系手翻花的伙伴果然很多都结成了姻缘,不会是月老系错了地方吧。又看到有文章,称专家研究,翻花绳至少有三大好处:能锻炼手指的灵活性,开启想象力,培养合作交往能力。

“你俩接着玩吧。”我站起身,男孩迫不及待抢过绳子,和女孩一溜烟跑了。望着他们的背影,我忽然想起《诗经·卫风》里的句子,“淇则有岸,隰则有泮,总角之宴,言笑晏晏”。普普通通一根绳子就是他们的“总角之宴”,平平常常10个手指就能让他们“言笑宴宴”,可长大后的我们为什么越来越不快乐呢?是这个世界让我们变复杂了,还是我们让快乐变得不再简单了?